鳣鲸失水

脑洞连接黑洞,挖坑只是冲动。
文笔不算好,咱就是说看到碍眼的东西可以规避。
我一般如果看到不喜欢的东西就会屏蔽,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也可以把我屏蔽。

鱼目代珠

腮帮子有点疼。

余穆想到,抿了抿嘴。终于在又一次左右摆弄之后,面前的男人收回与其说抬着不如说钳着余穆脸的手。

唉,可惜,那么好看的脸,怎么就只凑近看我这么一会儿呢?

余穆乖乖低下头,也不往上看,悄悄揉着自己的手腕。这双手虽然脏了些,倒也没有从前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

“奇清。”那男人声音像是日式庭院里敲打的竹筒,自有一番韵味,让人听起来晕乎乎的。

一阵沙沙的声音过后,地上落下一方绣着梅花的手绢落到了余穆面前。它落地时没有声音,余穆却死死盯着它。实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大场面,余穆也不能随便吱声,只能无聊的观察这一方手绢。

“奇清,带他下去梳洗,给他套衣服,在西院找个屋子给他。关于他的事,我不想听到外面有一丝风声。”

那叫奇清的人终于回答了进屋以来第一个字:“是。”

随着门打开的声音,屋中只剩下奇清和余穆。余穆看着地上的手帕,回想着随地乱扔垃圾和高空抛物在自己本来的世界有些什么惩罚。

后颈感到一片冰凉的触感,紧接着便是恍惚的窒息的难受和来势汹涌的悬空的不安。余穆觉得自己似乎在空中摇摆,像是风干的肉块遇上了八级的台风,却因为该死的人类系的死结,只能拉来扯去的痛苦。

回到脚踏实地的时候,余穆腿一软,就开始咳嗽。但是奇清一手揽住他,扔到一边的梨花木椅子上。

“咳咳咳……壮士,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余穆渐渐平复呼吸后,操着一口像是砂纸摩擦一样的声音,对正在来来回回如同杰瑞搬运奶酪一样搬运水桶的高瘦冰山说。

“太慢,”奇清没有看他,甚至没有一点停顿,直到灌满浴桶之后,才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两眼余穆。

奇清此时双手都附在浴桶两边,手上内力吞吐,浴桶上渐渐开始冒起白烟。

啊,原来这还是个武侠世界吗?我还以为这场戏是: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水的搬运工。

余穆忽然为自己的想法笑了笑。奇清的眼神现在微妙的带上了同情,这个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看着水已经烧烫,奇清走到余穆身边,作势又要把手伸到余穆后领上。余穆忙开口:“壮士!壮士!洗澡我还是可以自己来的。”

奇清看他抗拒,以己度人,放下了手,指指浴桶边的几样物品,“浴巾、皂荚、热水、衣物。结束后叫我。”

不待余穆回应,奇清就离开了。余穆也确实忍了很久自己身上的脏污,他好歹也是21世纪的大学生,虽说研究方向是杜甫,也不至于学着人诗圣老人家不洗澡。

沐浴过后,换上干爽衣服,余穆感觉神清气爽。奇清又提溜着他走屋顶小径,到了府邸西边的小屋子里。

余穆落地,看着奇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碗粥,粥上还飘着青色的菜叶,白色的肉丝。

这个大冰块雕成的人,冷硬开口:“吃,早点休息。明天王爷要见你。待在院子里,没有王爷允许你不能出这个院子,不能和院外的人交流。吃食我会带过来。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余穆满口答应,目送着奇清离开,他拿着勺子搅和搅和粥食,“还是个王爷找我?这不能那不能的,金屋藏娇?哈哈哈。”

余穆摇摇头,也确实感到饿意,便将这粥三两口喝光,在屋子里溜达两圈,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余穆吃过饭后,果然前一天那个俊美男人来到屋内看他。

这个人就是王爷啊,封建皇帝到处搜罗美女也不是没有用处嘛。伴随着熟悉的腮帮子痛感,余穆又在想七想八。老实说,再多来几次,估计他都要习惯了。

“真像啊……”王爷感叹道,放下余穆的脸之后,他又问:“你识字吗?”

余穆想着封建社会的繁体字自己还真认不全写不出,于是低头装作怯懦道:“回王爷的话,小的不识字。”

王爷似乎有些生气,“奇清!教他识字,该会的都给他教会了,好好改改他的仪态,简直难以入目!”

奇清应下后,王爷就要走,推门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余穆:“你知道你叫什么吗?”

余穆心思百转,抬头讨好笑道:“小的不知,请王爷赐名。”

王爷松松眉头,脸色不再那么难看,冷淡说:“朱晗,记住了。你以后的名字就叫朱晗了。”
王爷走后,奇清把余穆扯了起来。余穆仔细看了这人的脸色,虽然仍是淡淡,但眼中流露的同情意味似乎更浓了。余穆更感惊奇,这对主仆对他的态度奇怪极了,隐隐约约的,让他联想到了穿越前那段被朋友逼着看网络小说的日子。总感觉这样的反应,有些眼熟呢。

后来的日子里,奇清真的认真在教余穆很多东西,什么认字,什么策论,什么礼仪。偶尔王爷甚至会亲自来教余穆一些宫宴礼仪之类的奇清无法教导的东西。

某一天,王爷在指导余穆如何有礼地面圣,余穆在学会后笑了一下,便被王爷狠狠地用戒尺敲了十多下手心。

“你不要这样笑,你这样笑起来……”

王爷这样说着,余穆本来手捂着手,正在忍痛,突然间福至心灵,抢答了一句:“就不像他了?”

王爷于是又开始皱眉,收回戒尺只是冷冷回答道:“你知道就好。”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随着奇清愈发同情的视线,余穆收拾好自己躺在床上。

“替身文学?”余穆默默想。再回想一下近些日子,学到的史书中所记载的,“如今的王朝……似乎正是朱氏当家?”

哇哦!这本书还是乱伦那一挂的?刺激了啊。就是不知道这个“朱晗”,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某一天起,余穆的书桌上多出了一个新的文论作者,其名为——“朱晗”。

直到余穆将朱晗的文章读的七七八八之后,余穆才了解到,朱晗原来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而那位把自己囚禁在王府里,还强迫自己学习模仿朱晗的王爷,其实是位异姓王,由于军功卓著,被封了王的称号。

太子朱晗文采卓著,一身抱负想要施展以领导黎明百姓,他的文章句句在理,可以说是余穆心中古代的明主之才。

而王爷文韬武略,精忠报国。如今一看出身与履历,倒是一段佳偶天成的故事。

余穆想想自己,似乎是这个替身文里的替身人设,那么按照一般的套路其实应该在这段王爷教导自己的过程中爱上王爷,并通过自己的真善美使王爷移情别恋,爱上自己。

哈哈。余穆笑笑,又投身到无尽的背书当中去。

冬去春来,后花园里来了一位贵客,于是余穆又被警告不能踏出小院一步,从前是提醒,这一回余穆直面了奇清慎重的表情。说来这大概就是师徒之谊?奇清毕竟是个侍卫,不是传说中无情无爱的死士,这段日子的相处中,他的态度逐渐软化。

最起码,他会给我带些话本子看,终于不再是四书五经了。余穆趴在房梁上无奈叹气。小院子里除了书就是自己练习书法留下的草稿。 王爷真的是把揠苗助长当作至理名言来教导余穆。

填鸭式教育啊,真想向教育局申请减负,只可惜教育局管不到这个地方来。

余穆将身上的杏花花瓣拂去,撑起头看向院外。虽说不能出门,但是人的好奇心是无法禁锢的。古时候庭院的构造,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新鲜事。

古往今来,赞美春日的诗与人数不胜数。余穆从前很忙,非常忙,慢到除了APP上的气温和增加减少的衣物,根本察觉不到四季的变迁。

清风吹拂之时,余穆近来的不爽减淡。他在现代社会之中很少感受到像如今这般被人约束,被人轻视,他想展现自己的价值,得到地位上的改变。

可惜,很难。他这具身体之前的身份不过区区死囚,可以说除了这份容貌毫无价值,甚至可以说走出这个院子,他就会在随便什么地方死去,消失在人世间。那样未免太草率,好歹是可遇不可求的穿越机会呢。

余穆无奈笑笑,又是一阵风吹过,院里院外的杏花飞扬翻卷起来。树枝摇曳,光影明暗之间,墙的那头走出一个人来。

很难形容这是怎样的感觉,好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但是却是全然不同一个人。他穿着青草一样的外裳,上面绣着竹,衣摆晃动时,浓与淡在交替。他笑着一摆手,杏花花瓣落到地上,还好有那么一两片逃过一劫,真正落到他的面上,又可惜地滑落。

本低着头看路的男子抬起头看向余穆,他的眼里含着一汪春水,泛着浅浅的光晕。

泡在温泉,层层重压过来的温度与雾气裹上了余穆的心。晗者,天之将明也。他不应当只是一线天光,这样的温度,这样的耀目之光,他该是太阳。

余穆此时只觉得太阳在照着自己,想来哪怕身处隆冬,这人也能为自己带来暖春吧。之前所有的戏谑的猜测,此一刻烟消云散。这样的人,光风霁月,这样由内而外的温柔,怎么能随意猜测呢?

余穆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那唇角的融融暖意,是这个人从灵魂里透出的,不是专给自己的。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晚间,奇清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张与一切余穆学业无关的纸张,“你文采还不错嘛。”

余穆本来还在默写策论,听到他的感叹,抬起头来柔柔地笑了。

奇清原本轻松的表情变得古怪:“你见到殿下了?”

“这回像了吗?”余穆没有回答。

“像,”奇清犹豫着接了下句,“但是还是不对。”
“只是拙劣的模仿罢了,有形而无神。我不过是赝作。”余穆脸上的表情消失,“但是只需要欺骗一时,又不需要长久,足够了。”

没听到奇清的回应,余穆继续说:“那是高悬于天,只此一轮的日,绝无仅有,无可替代。”

“每个人都是绝无仅有的。”奇清收拾书桌。准备走时,他对余穆说:“后日有宫宴,王爷要带你去。”

余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说:“我明日想吃冰。”

“我没有资格进入冰库取冰。”奇清淡淡回答,关门离开。

那一夜,小院的烛火彻夜未灭。

到了宫宴那一晚,奇清先提溜着余穆到了一处无比华贵的处所,余穆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只是晕眩,少了第一次那种要吐不吐的感觉。

换上一身紫色华服,余穆就要离开。

“再见啦。”余穆转身。

身后传来奇清的声音:“不会再见了。”

余穆于是停下,他没有回头,他觉得没有什么回头的必要了。

“现在宫里势力混乱,想走还是可以走的。”奇清继续说。

“哈哈哈,”余穆笑出声来,这还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这样开怀,“你是拿我当朋友了吧?”

“对,”身后的人没有犹豫,“你是我朋友。”

余穆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那我就和我的朋友透个底吧。我是自愿去的,甚至很开心,听到你的话,我更开心了。”

“拜拜啦。”余穆往前走,朝身后挥挥手,接着走出殿门,跟着小太监一路走直至坐到宫宴的太子朱晗的座位上。

宫宴开始以后,所有人都入座,下座的王爷冷漠的面容上有些凝重的看着余穆。

幸好,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被王爷带着教导,所以整个宫宴上大概只有前世惯于察言观色又熟悉王爷的自己能看出端倪了。余穆一边喝酒一边悄悄看着王爷的脸色。

未过多久,变故骤起,四周杀出许多甲士来,一只箭直直飞向上座的皇帝,穿过老皇帝的心脏,将他钉在皇座之上,鲜红的液体流淌在金光闪闪雕龙画风的座椅上。

拥挤着、追逐着,红色流满了金碧辉煌的宫宴大殿。尖叫声、惨呼声满溢与空间之内,挤着推着进入余穆的双耳内。

刀光剑影间,王爷挡在余穆身前,护着“太子朱晗”和其余皇子们。

“你不要忘记昨日我交代你的事,”王爷低声说。

余穆同样低声回答:“我知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他会为了我的死而悲伤吗?”

王爷抿唇,想起那个被自己骗到宫外领兵的人,回答:“会的,你是他的百姓,为他而死,他当然会为你悲伤。”

余穆身后传来压抑的笑声,紧接着,一柄长剑穿过胸口,三皇子猖狂的笑声响起。

王爷接住余穆,满面悲痛的捂着余穆的伤口,他按照计划中的内容质问着三皇子为何如此大逆不道?为何要如此做?

他并没有听三皇子如何抒发自己的野心,他知道败者无论说什么都是白日梦呓。他正专心听着怀中替身断断续续的回答,那是他昨日为这人自愿赴死感到疑惑而发问的答案。

“我……是为了一个眼神……有人说……世上唯有爱……是真正强大的……”那人狠狠吸了口气,似乎疼的呲牙咧嘴,“人……是可以为了爱……为了某一瞬间的满足……而放弃一切的……”

怀中的人发出最后一声叹息:“我啊……我爱上他了……”

王爷惊讶间大力按住余穆的伤口,涌出了更多的血。但余穆不再会痛呼了,他已经死了。

真正的朱晗在一日一夜之后,终于彻底镇压反叛的三皇子一党,抽出时间惩罚了自作主张的王爷。

厉声斥责过后,他问王爷:“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王爷闭闭眼,他并不后悔,但心中难免愧疚。

一年后,太子朱晗登基,在位四十三年,号明宗。千年之后,考古学家余轻轻所带领的团队发现,明宗的墓中葬着两具男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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